菜市场的鱼腥味儿还没散干净呢，张大民拎着条蔫巴鲫鱼，裤腿上溅着泥点子，慢悠悠晃回他那老破小的筒子楼。刚摸出钥匙，对门王婶儿举着个手机就冲了出来，屏幕差点怼他脸上：“老张头！你…你火啦！” 张大民眯着老花眼一瞅，嚯！抖乐短视频上，点赞那红心蹦得跟过年放炮仗似的，三百多万！视频里可不就是他自个儿么——三天前在小区广场，路灯昏黄，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汗衫，闭着眼，正吼着年轻时跑码头听来的那首《浪奔浪流》。破锣嗓子，调门儿早跑到姥姥家了，可那股子豁出去的劲儿，配上脸上沟壑里滚下的汗珠，愣是透着一股子…悲壮？ “这…这都（同音错别字）哪儿跟哪儿啊？”张大民懵了，手里那条鲫鱼啪嗒掉地上，尾巴还倔强地弹了两下。他这辈子，车间里抡大锤，退休了带孙子，哪想过有朝一日能跟“网红”沾边？ 电话炸了。第一个是儿子，声音劈了叉：“爸！真有你的！网上都叫你‘悲情歌王’，说你唱出了《热辣滚烫》里贾玲那股子不认命的劲儿！”张大民挠挠头，他倒是带孙子看过那电影，光记得里面打拳挺热闹。 还没喘匀，又一个陌生号。那头自称什么“顶流”经纪人，嘴皮子快得像机关枪：“张老师！您这形象，这故事感！绝了！简直就是现实版《第二十条》里为生活憋着一口气的小人物啊！我们签您，保证让您六十出道，直接封‘天王’！演唱会！大电影！您看……” 张大民挂了电话，屋里静得只剩冰箱嗡嗡响。他看着窗外楼下那巴掌大的、堆着废弃健身器材的广场，昨儿个他还搁那儿被居委会刘大妈嫌弃扰民呢。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鲫鱼，嘀咕了一句：“天王？呵，天王老子也得吃饭不是？” 他掂了掂鱼，琢磨着是红烧还是炖汤。手机还在茶几上嗡嗡震着，屏幕亮得刺眼，上面全是“签约”、“出道”、“天王巨星”的字样，旁边还压着半盒没吃完的降压药和一瓶开塞露。 筒子楼外，城市的霓虹刚刚亮起，花花绿绿的光远远地映在他家斑驳的窗户上，像个巨大又虚幻的舞台追光，而他这个新鲜出炉的“悲情歌王”，兜里的零钱刚够买两把蔫儿了的小白菜。
